自己如果有什么比较令人意外的事情会发生的话,我觉得大早上的看到一个水流般头发的女孩在自家家门口肯定是我无法预料的。
我是打算外出吃早餐然后继续逛一逛镇子的,结果没想到刚开门,就看见有人蹲在栅栏附近。
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可疑人员正准备从后面偷偷袭击她,但是走近才发现是刚来的时候为自己带路的那个小女孩,穿着上次一模一样的衣服,她的头发一如既往的充满了水流的质感。
不过不同的是,今天她的头发上带着一个卡通水母模样的发卡,但看上去就像是海上漂流着的浮标一样,不由得让我多看了几眼。
“呃,你是要找我吗?”我轻声询问道,尽量以一种不会吓到她的方式从后面向她打招呼。
她肩膀稍微哆嗦了一下,好像还是被吓到了,我对此有些抱歉,刚想跟她道歉,就看见她转过身来。
她的脸上依旧是表情淡淡的,像是什么也不关心的样子,但是此时此刻却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微微撅起了嘴。
她依旧抱着上次见到的那个鱼缸,只不过今天她的鱼缸里面装的并不是鱼,而是几只小螃蟹,其中有一只正夹着她的食指在耀武扬威的晃动着另一只钳子。
好吧,原来是被夹了。
她使劲的晃动着手似乎想把它甩下去,但很明显螃蟹会夹得越来越紧,只见她那白皙的指头变得明显的通红,她显得有些不高兴的向螃蟹嘟囔着什么。
难道还有螃蟹语?
我想起上一次对方说的金鱼语,不由得笑了笑,但还是立马上前打算帮她掰开螃蟹的钳子。
但令我惊讶的是,螃蟹自动的放开了钳子,扑通一声掉回了水中。
还能这样吗?
该说螃蟹有灵性呢,还是她奇怪呢?
她转而疑惑的看着我。
“呃,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她摇了摇头。
“额,你叫清水吧,要一起去吃早餐吗”看来是我有点自作多情了,但是出于礼貌我还是顺便邀请了她一起去吃早餐。
小清水歪了歪脑袋,然后才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
是个慢半拍的孩子?我心底暗自想着,但是说实在的我没想到她会接受。
“去吃包子怎么样?”我提议道。
小镇上并没有正式意义上的早餐店,因为无论是大都市还是乡下镇里大部分人都习惯于在家做早餐,只有一些不爱做早餐的年轻人或者工作繁忙的上班族会在便利店买上一些饭团、寿司、三明治、关东煮、炸鸡排、可乐饼,包子等食物,虽然算不上健康,但是很方便。
“嗯。”清水抱着鱼缸跟上了我的步伐。
“你为什么一直在抱着鱼缸呢?”路上,我好奇的问清水。
我看着她怀里的鱼缸,表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个便宜的圆形透明鱼缸。
“宝物。”
“宝物?”我面露疑惑,说实在的,可能是我跟不上现在年轻小女孩的活跃思维了,我不是很理解这个鱼缸的价值。
虽然我并不会出言嘲笑什么的,只是疑惑这个鱼缸对她而言代表着什么。
每个人理应拥有自己的觉得珍贵的宝物,无论对他人而言的价值,只是占有了自己的喜爱。
“朋友想看陆地。”清水一板一眼,十分正经的说着,反倒有种另类的可爱,“这个,是必要的。”
“朋友,是指螃蟹和金鱼吗?”
“嗯,还有其他的。”
“其他的?”
“嗯。”
“都还有谁呢?”
“不认识。”
这真是一个古怪的答案,能将不认识的人称之为朋友什么的。
“居然不认识吗?”
“太多了,数不过来。”清水这样说着,她的脸向着大海的方向看去,出现了一丝失落的表情,“他们都在海里,不经常出来。”
“诶……”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是该称赞她有很多朋友,还是该惊讶这个女孩的孤僻和怪异。
是怎么样的孩子才会和海洋动物交朋友呢?更别说还会对它们说话了,一般来说绝对会被当成怪孩子的吧?
“不过金鱼应该不算海里的动物吧?”我疑惑的问道,不知道是不是显得特别的较真。
清水疑惑的歪着脑袋,她似乎不是很理解水和水之间也是有所不同的。
我不禁有些对清水的家庭好奇了起来,可我并没有办法说一开口就问别人的家庭状况,虽然感觉她并不会很在意这种事情。
但是……我回忆起橘野在公园跟我说的那些话,总感觉不会是一个能够轻松交谈的事情。
于是我跳过了这个话题,互相安静的在道路上走着,清水也没有继续理会我,反而是跟她的螃蟹朋友讲起话来,有时候还会将鱼缸往其他方向暂时了一下,像是给螃蟹们看周围的环境一样。
她似乎并不时候喜欢和别人讲话,但是如果主动和她搭话的话,不论什么问题她都会以一种很认真的态度去对待,即使是表达不理解和疑惑。
“你要吃什么包子?”我站在包子店铺前问着清水。
“不清楚。”清水摇了摇头。
“诶?”
“没有吃过,不清楚。”清水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
“那就吃肉包子怎么样,今天的肉包子很便宜哟。”包子店的小姐姐从店里探出了脑袋,年轻的面庞上透露着些许成熟,鼻尖上点缀着些许雀斑又有着亲切的邻家气质。
“可以吗?分量方面呢?”我询问着。
“大概跟这个一样哦。”包子店小姐姐将自己的拳头握紧,说道。
“多少钱?”我问。
“100円。”包子店小姐姐笑嘻嘻的说道。
“唔。”其实也便宜不到哪里去吧?不过想着是肉包子,价格刚好卡在了自己能接受的程度,难不成商家都是那么精明的人吗,想想还是可怕呢。
我估算了一下自己和清水的食量以及荷包的份量,打算就买四个好了。
“给你。”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包子店小姐姐笑着将包子装在袋子里递给了我,并向我挥了挥手。
“唔。”虽然感觉不太可能会经常来,但是我还是点了点头。
我带着清水找了某棵大树下的长椅坐着,打算先吃个肉包子再说。
清水的身高不高,坐在长椅上,两只小脚在空中晃荡着。
“这是你的,如果没吃饱可以再向我要哦。”我先用随身携带的纸巾包着一个肉包递给了清水。
清水犹豫了片刻,将鱼缸放到了一边,双手接过肉包子,然后小口一咬。
想象中的眼睛发光,表情放松的样子没有出现,就是平平淡淡的模样。
想来也是,哪里会有那么多动画和小说里面那种夸张表情。
我吃着肉包子,将视线从清水的身上拉开,望向这条长街的左右。
这里人已经渐渐的躲了起来,小镇虽然节奏比不上大城市,但是苏醒的时间一点也不比城市要晚。
现在已经陆陆续续有许多人出门了,街边的店铺也渐渐拉开了店门,我思考者等下要往哪里去好,因为现在还是在暑假期间,有很多事情都不用太着急做,于是就空出了很多熟悉镇子和休息的时间。
虽然去了海边,但是镇子还没有逛完,有些地方是早就想去看看了的,并且镇子背靠着的大山也想爬上去看看,每个没有探索过的地方对我来说充满新奇和吸引力。
“还要。”耳边传来了如同流水般清脆的低声。
我下意识的将手中的肉包子递给了身边的人,然后看着清水的长发愣了一下。
要说有什么真正引起我好奇的,最多来源的不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吗?
虽然我是为了代替某人而来到这里的,但是至少在这种情况下,在橘野不在的情况下,稍微的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于是我想着能不能从其他方面继续跟这个女孩接触。
“清水等下要去做什么吗?”我歪着脑袋,让自己的视线与清水齐平,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
“找朋友玩。”清水不知道是不是经常被问到这种问题,又或者是不在意,总之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只是平铺直述的说出来自己的计划。
我觉得清水所指的“朋友”是常规的朋友。
我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话语,毕竟接下来我要想进入的是别人的交际圈,即使这是一个小孩子,一个不同寻常的交际圈,但是对于我这个并不是很擅长交际,不善于交流的人来说,这种时候该说的话总要思考一会儿。
但很庆幸的是,清水并没有对此露出什么不满或者疑惑的表情,让我足以思考好说话的方式。
“清水,你能够带我认识他们吗?”
但是我并没有思考出合适的交流语,于是只好直白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我对自己的语言能力再次感到了担忧。
“?”
清水这时候才实实在在的表现出疑惑,而不是之前露出的疑惑性表情,而是即使面无表情也能够透过眼睛闪烁的神色所知晓的情绪。
“我刚来到这个小镇并没有认识很多人,你别看我很像小镇上的人,其实我并不是哦,我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我抬头透过树叶间的缝隙静静的看着碧蓝的天空,就觉得自己对于这个小镇的认知也仅仅犹如这样一般。
是支离破碎的,在别人眼中司空见惯了的印象。
自己拥有的不过是一份记忆,又或者说身份。
无论是交际也好,性格也好都要在这份记忆之下不断扩张和构建。
如果可以的话,我挺想以自己的身份去认识这个小镇,又或者说与那份记忆中所不太一样的小镇,结交一些以自己身份所能联系起来的朋友,而不是都建立在时簌楠枳这个身份之上,否则就算小镇再怎么变化,在自己获得的记忆之中也是熟悉的存在,也并不需要整个镇子都走上一遍。
而我不断的亲自去探索着这个镇子的意义正在于此。
“我想认识一些新朋友。”我这样认真的说,“以我现在的身份。”
我不知道清水会不会听得懂,多半会觉得我说的话有些无厘头什么的,但是着确实是我自己的想法。
清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时候我才更加直观的看到了她的奇异之处。
她的发丝就像河流分叉时产生的支流小河一般,依旧浮动着流动般的质感,随着她的动作,水母发卡上下颤动着,就像在水里游一样。
虽然已经看到了挺多遍了,但是我还是觉得要不然是我眼睛出现了问题,要不然就是小镇出现了一个问题,否则的话怎么会没有一个人觉得有什么奇怪呢?
我会想起刚才包子店的姐姐也对清水的头发视而不见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经历的难道不是日常生活吗?
“名字。”清水突然说道。
“诶?时簌楠枳。”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没有正式的对清水介绍过自己,于是连忙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名字。”清水再次重复了一遍,并且伸出了手掌。
“......”我顿时理解了她的意思,一时间竟然感到了不可思议,难以琢磨的情绪在心底涌起。
这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但是却让我感觉到眼睛有些发酸。
我像个小孩子一样笑了出来,眼角琢着我自己都没察觉的眼泪。
我在她的手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很重且很慢,就好像写完就会消失一样。
这是我第一次给小镇的人介绍自己的名字,我答应过别人,不会向别人主动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似乎有些违反规定了,但是不要紧,人总是会有违背约定的时候,也总有建立起新的秘密的时候。
清水端起自己的手掌,认真的看着,虽然上面并没有真正留下痕迹,但是她很认真的记下了上面的名字,然后同样很认真的拉过我的手,很认真的写下了她自己的名字。
我感受着清水在我手掌中写下的笔画,然后愣了一下,才缓缓的说道;
“我以为说你姓空蓝......”
谁知道清水摇了摇头,点了点我的手掌,然后站了起来,捧起自己的鱼缸,里面的螃蟹在对我晃动着钳子。
早晨的太阳刚好用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照在了清水身上,这瞬间她仿佛成为了透明的水一般,和鱼缸的水融为了一体,折射出温润的晨光。
这一刻我才认识到,自己和她应该在某种地方有着绝对的相似之处,而她绝对是奇异的存在,就如同我一样,而又不同的奇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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